地下5米深的地条钢厂遭《焦点访谈》曝光：整体投入200万元，一个月利润600

今年5月22号到6月15号，国家钢铁煤炭行业化解过剩产能脱困发展工作部际联合会议组织了了8个检查组到21个省市进行检查，重点检查就是防范地条钢死灰复燃。我们的记者也随之前往，那么地条钢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记者：这里是内蒙古通辽市郊区的一处厂区，从外表上看这里就是一片废弃的场地，然后走进仔细观察，场地中间挖出了一处4，5米深的地下设施，里面架着角钢，残留电缆线。当地公安人员介绍说，在今年三月份被打掉以前，这里实际上是一处地下地条钢生产黑窝点。

李强（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区公安分局食品药品环境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整个隔出来这块就是他的地下主生产部分。这两侧原来有摆炉的位置，摆变压器的位置。再往这侧走，就是完全地下这块，那就是轨道一样的东西，应该是生产出地条钢顺着这个轨道往前冷却，应该是这么个设备。整个是从这个位置开始生产，一直到那个位置的车间就结束。

记者：当地负责人介绍说，这处场地原来是砖瓦厂，2017年当地清查发现这里出现一处地条钢加工点，当即取缔，然而今年3月份，当地部门接到举报，这里仍在生产地条钢，检查人员立即赶到现场，几经排查却没有发现生产迹象。

最后公安部门介入，偶然间才找到隐藏在这堆木材后的地下工厂入口。原来，企业主挖掘这了这处40米长，6米宽，深4-5米的深坑，上面铺上钢板，覆盖泥土进行伪装，在厂房的暗室内，安装了熔炼废钢铁的中频炉变压器，遇到检查时，随时停产转移。在窝点附近，公安人员查获了5台货车，上面装了刚拆卸下来的中频炉和变压器。

李强：炉和变压器，我们看的感觉就是找个地方一坐就可以用。然后不需要了搬走也非常容易。据说是头天才开始行动准备，感觉到这边有迹象要查。然后把这些东西搬到车上。你看这个连往外运这些料，他才用了不到一天时间。调查显示，这处地下窝点2017年9月份动工，很快就开始生产。目前，这处窝点已被彻底拆除。为首的企业主等涉嫌犯罪人员已经被批准逮捕。

公安人员：去年几月份开始恢复生产的？

栗国夫（犯罪嫌疑人）：11月份。

公安人员：干到几月份？

栗国夫：干到2018年3月份。

公安人员：总共量多大？

栗国夫：2000来吨。

记者：然而业内人士指出，从现场来看，总共查获8套中频炉和变压器，规模并不小。近两年来，钢材行情持续看好，每吨地条钢纯利至少在1000元以上。这时黑窝点产量和获利都超出想象。

中国钢铁工业改革开放30年(精)

作者：中国钢铁工业协会　编

鞠树文（内蒙古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副主任）：他这个8台中频炉加上变压器，新的设备投入应该是在550万左右，如果他买二手设备的话，投入也就在120-130万，加上他这个土地平整，整个投入也就是200万左右。但是他如果生产一个月，一个月可以生产6000-7000吨，非法获利就将达到600-700万。

记者：专项检查负责人告诉记者，地条钢已经存在了20几年，长期以来屡打不绝，今年以后随着去产能供电工作的进行，清理工作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2017年，全国取缔地条钢生产厂家700多家，涉及产能1亿多吨。随着清理的深入，钢材市场回暖，高峰时每吨钢材纯利润近千元。地条钢由于成本更低，所以利润更高，像通辽这样的黑窝点，幸好及时发现并予以打击。如果满负荷生产，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收回成本。

夏农（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产业协调司巡查员）：实际上这一两年的情况来看，钢铁行业的生产经营秩序是明显好转，钢铁行业地条钢的违法违规产能得到了取缔，而且行业的落后产能也是进行了坚决的淘汰，但是现在随着钢铁行业效益的提升，这个地条钢死灰复燃，包括一些落后产能的复产，这种压力也在加大。

记者：夏农带队开展了内蒙古山西等地的专项检查工作，他告诉记者，地条钢违法违规产能已经全面取缔。像内蒙通辽这样的黑窝点表明，面对暴利的诱惑，部分地条钢产能千方百计恢复生产，逃避打击的花样不断翻新，也给监管带来了压力。这是江西金品铜业科技有限公司，总投资20多亿。是国内最大最现代化的铜业加工企业之一，而厂区最深处的车间的一部分却被单独隔断。建成了一处地条钢生产窝点。

杨善国（江西抚州高新区管委会副主任）：有两台中频炉，然后这里堆了大概几百吨的废钢铁。

记者：检查组发现的这本生产记录显示，每天冶炼地条钢产量近百吨，如果持续生产，一年产量可以达到6-7万吨，对建筑市场危害巨大。专业人士指出，从检查来看，部分地区都出现类似方式逃避打击的现象。

夏农：具体表现在地条钢和落后产能更加偏僻更加隐蔽更加远离人口稠密地区，更加选择一些警惕性不高，监管薄弱地区。

记者：除了打游击，躲避监管，落后产能还以其他改头换面的形式出现。这里是湖北省鄂州市亿联新兴材料公司。调查组在这里就发现了问题。

公司负责人：电炉，精炼炉，然后我们做管桩配套零部件。

调查人员：你们准备上电炉？

公司负责人：对。

调查人员：多大的？

公司负责人：电炉10吨的。

记者：这家企业原来使用的是中频炉，2017年曾经涉嫌生产地条钢，被责令拆除生产设备。如今中频炉确实已经被拆除，但企业又购置了10吨容量的电弧炉，闸机等。这是他们的产品，是法兰盘的一种，主要用于管桩，管件之间的连接。企业负责人介绍说，法兰盘计划年产量2000吨，专家计算发现，10吨电弧炉年产能10万吨，这和产品产能之间存在巨大的出入。富裕产能存在着转换成地条钢生产的可能。

陈新良（专项检查组专家，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副研究员）：你现在上10吨的电炉，假如你这个干2000吨，就不说你按满负荷生产，就按40%算，十吨电炉你干多少？那你下来的产品你干什么？我们非常关注这个东西。就是你剩余产能的去向。

记者：实际上2011年国家相关部门就将使用中频炉或者30吨以下的电弧炉生产普碳钢列入淘汰范畴。今年5月份，国家部际会议发出明电：此类生产工艺必须淘汰。检查组指出问题后，湖北鄂州立即进行了整改。然而检查组也发现，在一些地方，整改没有落实到位，有一定的隐患。这里是福建省三明市菱方工贸公司，今年5月25号，当地接到举报，查处了这家擅自安装中频炉的企业。并要求在5月31号前，让其按照四个彻底，即中频炉、变压器、除尘罩、操作平台及轨道四方面彻底拆除。然后当检查组6月2号来到这里时，操作平台及变压器还保留在原地。

调查组：就拆了两个炉子，拆了两个除尘罩，别的都没动。

记者：这意味着什么呢？

陈新良(专项检查组专家，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副研究员）：假如说，咱们按照地条钢来判断，它很容易恢复生产。

记者：检查组的担忧并非多虑，从这两年的情况来看，暴利诱惑下，有些地条钢企业确实死灰复燃过。这里是江西永德精密机械铸造公司，2017年年初这家企业就因为生产地条钢被举报。当年5月份，国家淘汰落后产能督查组来到这里，证实举报属实后，要求企业拆除。然而当督查组离开后，又有线索举报显示，这里重新恢复了生产。当地督察部门随后介入，证实该企业确实违规使用中频炉，连铸机违规生产法兰盘。根据当地今年2月份提交的报告，报告中表示，已严格按照四个彻底得要求予以拆除，然而此次现场检查，又出现了问题。

调查人员：拆除的东西搞到哪里去了？

江西永德精密机械铸造公司负责人：拆下来卖了。全部都在江西那边卖了。给它卖一点，再给它卖一点，全部当废铜，我全部900万打包卖给人家。

记者：此次检查人员发现，已拆除了炉体及变压器流向不详。应该拆除的平台轨道没有完全拆除。检查组将相关情况反馈给了江西省相关部门。

赵敏芳：他们提供了和一个人的拆除合同，只看到了拆除合同，没有将拆除的流向。然而按照部际联合会的要求，我们不仅要做到四个拆除，还要继续跟踪流向，避免新的转移。

记者：检查组提出疑问后，当地经过彻查，发现了中频炉变压器的流向，并进行了彻底拆解，同时将平台轨道彻底拆除。检查组相关负责人指出，背后暴露出的问题值得惊醒。

夏农：有很多地方的领导，我们接触过程中还是有经济发展，GDP这些方面的顾虑和担忧，毕竟这些企业对当地的就业有一定的贡献。对地方的财政收入有一定的贡献，所以他们觉得真正下决心去去除落后产能的时候，不能痛下决心。实际上要去掉这些落后产能，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没有这个勇气做不到的。

记者：在督察的时候，检查组也在尝试从事后打击转向事前发现，在内蒙古通辽市调查时就发现，如果能从用电入手，其实能更早更准确的锁定地条钢生产情况。

石雷：（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区公安分局，刑侦队大队副队长）：两个月时间，他用了800万度电，就是800万电费，一天就是10万元电费。

记者：当地经信部门负责人告诉记者，所有地条钢生产都必须使用电，并且都是用电大户，针对这种情况当地已经出台了相关规定。

鞠树文（内蒙古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副主任）：有的地区已经建立起来了用电负荷的日调度制度，用电负荷发生激增的马上就要进行反馈，反馈之后我们要进行严判。

记者：不过业内人士也指出，对于隐蔽在江西精品铜业产区内这样的地条钢生产窝点来说，电力检测就只能作为参考依据。从2017年开始，国家层面部委面向社会公开了举报电话，微信公众号和信箱，从将来看，最终要构建举报大数据平台。

夏农：我们现在和自然资源部，正在利用卫星遥感技术，卫星红外监测技术，对钢铁行业企业和相关企业进行监测，正在和国家电网和南方电网公司合作，对钢铁行业和相关企业的用电量进行监测，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可能存在的钢铁行业违法违规建设生产行为，尽快建立钢铁行业违法违规产能的‘能发现，严处理’的长效机制。

主持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虽然一些企业主玩起了地下作业，浑水摸鱼，借尸还魂等把戏，但最终还是逃不过监管的眼睛。不过这些案例也在提醒我们，只要暴利的诱惑还在，心魔不死，地条钢还会变换着形式卷土重来，这就更需要相关部门练就火眼金睛，通过新技术，新机制建立起早发现、严处理的天罗地网。感谢您收看今天的焦点访谈，再见。

以下为两条原视频：

此期报道从企业主和地方政府视角，还原了中国不锈钢名镇-江苏泰州戴南镇一夜之间关停300多座中频炉的前世今生。市场有需求、企业很心酸，但今日的“果”，又何尝不是当年无视产业政策、不积极谋划转型种下的“因”呢？中国是一个政策市场，任何无视政策发展的企业均难以长期存活，尤其是对于占据全球半壁江山的钢铁行业而言。

而环保方面，央视新闻近期也曝光“丹阳龙江钢铁排放超标，数据涉嫌造假”事件，也势必会让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环保回头看”执行得更加严格！